为追竹马。
我帮他写了五年习题。
高三开学，梁源拉起校花的手。
“喏，一个月写完。”
他们双双嘴唇肿胀，满脸通红。
桌上习题封面，也变成校花名字。
校花抱歉笑笑。
“别介意啊，阿源不擅长社交，他只是太在意我，其实没恶意的。”
“这学期帮我写完就行，他要敢找你麻烦，我帮你做主。”
我乖巧点头，“好。”
本就是为了高考，刷谁的题不是刷。
可后来，梁源却红了眼。
“念念，你不是说只写我的习题吗？”
靠着梁源喂题，我从初一蝉联年级第一，连续霸榜五年。
梁源一个脑瓜崩弹来。
“不许抄答案，这是澄澄她爸布置的家庭作业。”
他力气很大。
我捂住脑袋，眼泪直流。
“不抄。”
他轻轻用指腹擦去泪痕。
气氛暧昧。
宋澄澄眼神微闪。
“你这小跟班好听话，什么时候我能养一只就好了。”
他眼角扫过我，撇了撇嘴。
“长得像个鲁智深，平日是个猪八戒，哪像你？也就听话这个优点。”
宋澄澄笑成一团。
梁源悄悄扯住我衣领。
“开玩笑的，别当真。”
“去写吧，我那份别忘了。”
我低头。
他们十指紧扣，没有松开分毫。
快到教室才发现，笔掉了。
回头去找。
地上的笔，恰好落在拐角那边。
隔着墙突然听到梁源笑声。
“陈念怎么可能是我女朋友，谁会找她？又穷又丑，拿不出手。”
“本少爷是看她追我追得辛苦，才好心骗她说当她男朋友的。”
“反正上赶着帮我写作业，不要白不要，小丑罢了。”
宋澄澄被逗乐。
“大家都以为你们是一对，我还以为你喜欢她。”
“怎么可能？她躺我身边，我睡觉连灯都不敢开，怕做噩梦。”
两道人影停在笔前，笑声戛然而止。
梁源眼神闪躲，嘴角僵硬抽动。
“念念，你没去教室啊？”
我弯腰捡起笔。
“回来找这个。”
有飞虫经过，宋澄澄尖叫倒下。
恰好落入梁源怀抱。
“对不起啊，念念你别误会，我刚刚真的是被吓到了。”
她笑意盈盈，连眉梢都弯着。
丝毫没有要起来的动作。
我懂她的意思。
看，你舔了五年的男生，轻轻松松被我拿下。
梁源扶她站稳。
手也搂在她腰间。
我笑笑，装作什么都不明白。
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？你们女孩那么娇气，天生就该被爱护。”
窗边倒影里，我额角红成一片。
是梁源刚刚用力弹过的地方。
呵。
看来他口中需要爱护的女孩。
不是我。

回到教室。
我第一次在做题时发起呆。
梁源爸爸是当地首富。
别人对着他家劳斯莱斯尖叫时，我早当上他的跟班。
从初一就帮梁源写题。
他简直是我学习路上的神器。
中考结束，梁源跑来我家楼下。
“陈念，你是不是喜欢我？”
我眨眨眼。
“我说是，你能和我去一个学校吗？”
“当然能。”
“那是。”
梁源得意挑眉。
“那你当我女朋友吧，以后我的作业得好好写，不许抄答案。”
“好。”
才怪。
什么题该抄，什么题不该抄，我向来有自己的想法。
反正除了我，没人会帮他写论斤买的习题。
水杯被人打翻。
抬起头。
宋澄澄笑得柔弱。
“念念，不好意思啊，我没注意。”
“你还真听梁源的话，他不让你抄答案，你就真不抄呀？”
她的鄙夷不加掩饰。
“怪不得梁源说你是小丑，你还真够舔的。”
说完，又害怕地捂住嘴。
“哎呀，念念我不是故意的，梁源肯定不是这个意思，你千万别误会。”
我没理她。
只是写题。
宋澄澄瞬间破防。
咬牙从书桌里抽出所有习题砸在我桌上。
“你人这么好，肯定不介意帮我把这些也写了吧？”
我瞥了眼。
全是学校发的作业，没价值。
“时间太紧，来不及。”
她立刻挂脸。
下一秒，却受伤地握住我手。
“念念，你是不是误会我和梁源才不帮我啊？”
“他真没说你坏话，我发誓，你肯定听错了，我们刚刚只是讨论哪家餐馆好吃。”
我看着被掐到发紫的手腕。
好一个柔弱女生。
微微用力。
她仰头倒下。
好巧不巧。
又被梁源稳稳接住。
“陈念，你干什么！”
宋澄澄眼角含泪。
“你生日快到了，我想抽时间帮你准备生日礼物，但她说什么都不肯帮我写作业。”
“都怪我影响到你们的感情。”
梁源莫名红温。
“陈念，你为什么不写？人家还知道给我准备礼物，你送过我什么？”
他大概忘了。
我每年都会送他一个针织品。
或手套，或围巾或帽子什么的。
全是手工织的。
没收过礼物的人是我。
我沉默两秒。
“我妈生病住院，我得照顾她，最近没那么多时间，我跟你说过。”
他一愣，表情也柔和起来。
为难地看了眼宋澄澄。
后者眼泪滑下。
“对不起，梁源，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，我自己写，大不了熬夜。”
梁源咬咬牙，再次看向我。
“念念，你妈又死不了，干嘛天天去看她？”
我猛地抬头。
他理所应当。
“就几本题，人家澄澄一个小女生都能熬夜，你怎么不能熬？”
怎么，我不是女生？
她作业写不完凭什么让我熬夜？
教室死一般寂静。
梁源疯狂给我打眼色。
“念念，就这一次，给我个面子，明天请你喝奶茶。”
我终于泄气。
“好。”
毕竟只剩一年就能高考了。

第二天上学，天降暴雨。
小破伞被狂风吹散。
路过的家长好心停车载我。
到学校，我顶着大雨冲向教室。
胳膊却突然被人拉住。
“刚刚那车是谁的？”
我被迫仰头直面风雨，依稀认出梁源。
“家长。”
“哪个家长？你还有我不认识的家长？”
“我也不认识，是顺路带我的好心家长。”
他眉头舒展，撑开手里黑伞。
揽住我肩膀。
“你是我女朋友，以后只能坐我的车。”
跟在他身旁走进教室。
宋澄澄眼神一瞬怨毒。
转眼又换上温柔大方的表情。
“梁源，你怎么淋成这样？我帮你擦擦。”
梁源脱去外套，T恤贴在身上，八块腹肌若隐若现。
宋澄澄隔着纸巾在他身上乱摸，周围一片羡慕的唏嘘。
我打了个喷嚏。
梁源推开她。
取出保温杯接好温水。
“以后下雨我去接你，别瞎跑。”
走到门口，又补充一句。
“也不许坐别人的车。”
暖流从心底升起。
我的嘴角扬起笑意。
从卫生间回来，宋澄澄桌上多了杯奶茶。
梁源靠在桌边努力拧干校服。
“你喜欢的茉莉奶绿。”
宋澄澄瞥见我。
“你昨天不是说给陈念买吗？”
“她喝水就行了，喝什么奶茶？又不是你这种小女生，装什么。”
我走到座位，扔掉水杯。
梁源尴尬起身，挡住奶茶。
“念念......”
我坐好拿出习题。
“你那本还没写完。”

放学，我意外碰到宋澄澄。
中年男人把书包砸向她。
“老子天天拼死拼活养活你，你就这么报答我？”
“看看你们班陈念，人家能考年级第一，你呢？老子给你买习题请家教，你连及格都达不到？”
“选择题为什么要空题？你有没有脑子？不知道编一个啊？”
我依稀想起。
前几天的数学测验。
她没及格。
联想到她让我代写的数学习题，我马上了然。
收回目光，装作没看见。
宋澄澄却恶狠狠地瞪着我，似乎一切都是因为我。
“啪！”
巴掌声响起。
我转头时只看到她脸上的红印。
“你这什么眼神？敢跟你老子瞪眼？欠揍是不是？”
“你要考不上大学就去卫校，别指望老子花钱给你找门路！”
“笨的跟猪一样！怎么生出你这种东西！”
我加快步伐，不想再听下去。

晚上。
完成学习计划。
我收起习题，带着衣服和饭菜去医院。
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“阿姨，你一定会健健康康的。”
我心脏几乎停跳，手里的东西也差点翻倒。
冲进病房。
宋澄澄坐在我妈身边，好整以暇地看着我。
“念念，这是你同学吧？真是麻烦她了，还来看望我。”
我脸色苍白。
喉咙干到发涩。
医院楼下，梁源跑过来。
“澄澄，怎么样？见到阿姨了？”
我难以置信地红了眼。
“梁源，是你带她来的？”
梁源一愣。
“念念，我们是来帮你的。”
他拍上我肩膀。
我像触电般甩开尖叫。
“别碰我！”
宋澄澄笑弯了腰。
似乎从没这么快意过。
“念念，我真是来帮你的，你紧张什么啊？”
“我刚刚问了医生，阿姨的病情拖不得，得尽快手术。”
“但是二十万手术费你拿不出来吧？我可以借你，谁叫咱们都是同学呢。”
明明是艳阳天，我却浑身发抖。
“条件是什么？”
宋澄澄拿出一张纸条。
开学时，老师号召大家写下的心仪大学贴在墙上。
她手里那张是我的。
“北城大学，好有志气啊。”
“只要你答应考卫校，我就借你二十万。”
“陈念，你想清楚，学习再好，也不可能筹到这么多钱。”
梁源递给宋澄澄一个甜筒，脸上满是无所谓。
“大不了复读一年，反正你喜欢写题，对你而言没损失。”
宋澄澄笑着点头。
衣袖下，我的拳头紧紧攥起。
看我不说话，梁源拿出一张黑卡。
“这是我爸给的，每个月都有二十万打来，你要是担心澄澄耍赖，我现在就垫付给你。”
我笑了。
笑得泪水决堤。
去年我妈突然病倒。
我手足无措，在家连续发烧三天。
梁源爬到我家窗口，砸碎玻璃抱我去医院。
清醒后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，眼里满是庆幸。
“念念，你吓死我了。”
那一刻，我哭出声。
崩溃之下告诉他我妈的病情。
他陪我稳定情绪，陪我打针，陪我探望我妈。
哪怕再难，我都没有动过向他借钱的念头。
他也没有提过这些。
可现在呢？
他为了宋澄澄这么荒诞的理由，竟然要用二十万买断我的未来。
胸口传来闷痛。
用力擦干眼泪，我直起身。
“我答应你们。”
缴费机前，宋澄澄抢过黑卡。
“念念，你是不是该给我写张借条？”
“不是我不相信你，但我爸教过我，他说穷人都是刁民，从不认账。”
我冷笑起来。
“怎么写？写你借二十万给我妈做手术，条件是让我去卫校？”
梁源皱起眉。
“这么写澄澄非被她爸爸打死不可。”
“别写了，你要是做不到我们就分手，以后都不可能复合那种。”
我毫不犹豫夺过黑卡。
“好，分手。”

高考结束。
梁源在学校等我。
“念念，你有没有把握考卫校啊？你要是考不上，澄澄肯定会被她爸剥层皮！”
我对完最后一科的分数。
扫了眼不远处正在挨训的宋澄澄。
“梁源，你有没有想过，如果我放弃这次高考，复读时考不好怎么办？”
他烦躁地梗起脖子。
“你别跟我转移话题！你要是没把握去卫校我们就分手！”
很好。
我扯起嘴角，再不抱任何期待。
“有。”
百分百能进北城大学的分数，哪个学校去不了。

离出分还有几天。
班长组织聚餐。
我推说有事没去。
同桌闲得无聊打视频给我。
“念念，你不来都没意思了。”
不等我说话，她话音一变。
“想不想看看你男朋友在干什么？”
镜头调转，晃动之后对准旁边的沙发。
宋澄澄坐在那里闷闷不乐。
梁源靠在她身边哄她。
“澄澄，你放心，陈念肯定会说话算话的，二十万和我这个富二代男友，傻子都知道怎么选。”
宋澄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。
梁源抿着酒，伸出手臂抱住她。
“再说，你爸不是准备送你出国吗？他嘴上喊的那么凶，心里还是为你好的。”
“出国不比读书好？反正你爸也不会让你去当牛马，干嘛非要跟陈念比？她学习再好，以后也是给你家打工。”
宋澄澄眸光微闪。
她反手抱住梁源。
“那你愿意和她分手跟我在一起吗？”
梁源动作一顿，抱的更加用力。
镜头再次翻转。
同桌小声咒骂。
“呸，狗男女！就宋澄澄她爸那生意，没准哪天就倒闭了，谁是牛马还不一定呢！”
她想了会儿，似乎下定决心。
“念念，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跟梁源不合适，他配不上你。”
“无论你答应过他什么，都不要轻易兑现。”
我感激地笑笑，没有说话。
挂断视频，妈妈刚好做完检查出来。
“念念！”
“妈，医生怎么说？”
“手术很成功，没有并发症也恢复得很好，多亏你同学了。”
我低下头，没有接话。
上次的事我怕她担心就撒了谎。
只说钱是梁源借给我的。
见我兴致不高，妈妈叹了口气。
“念念，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，梁源那孩子不是你的良配......”
我打断她。
“我知道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”
她十分惊讶。
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。
“妈，你跟我去北城好不好？”

出分那天，我接到北城大学的电话。
我被录取，还拿到了笔奖学金。
买好票，我和我妈直奔北城。
高铁站外，我妈犹豫良久。
“念念，你不跟梁源见一面吗？”
我挤进检票口。
“没这个必要。”
坐在候车大厅，我才发现梁源打了几十个电话。
就连消息也发了一百多条。
手机再次响起，我按下接听。
“陈念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说好考卫校，你这高考状元怎么回事？”
“我是不是跟你说过，你要是说话不算话，我就跟你分手？”
一连串质问从听筒那边传来。
我拿远了些，揉揉震麻的耳朵。
“好。”
梁源愣了半天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我重复一遍，“好。”
他慌张起来，“好什么？”
我笑了。
“你不是说要分手吗，以后都不再复合那种？我说好，我同意了。”
听筒那边陷入死一样的沉默。
直到半分钟后，我挂断电话。

梁源再没打给我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整天刷屏的朋友圈。
马代，日本，澳洲，撒哈拉。
海滩，美酒，篝火，五星酒店。
每条都有宋澄澄。
最开始，他会每天给我发条60秒语音。
后来，改成了长篇小作文。
我看得厌烦，索性直接拉黑。
要做的事实在太多，我没心思理他。
办好助学贷款，拿到状元奖励后，我才放松下来。
在北城找好兼职打算干到开学。
一个月后，同桌发来问候。
“状元爷有没有听从小的建议，上岸斩孽缘啊？”
我这才想起被拉黑的梁源。
同桌被我逗得大笑。
“我说呢，他前段时间还跟花孔雀一样天天开屏，怎么会突然安静？原来是被你拉黑了。”
“让我猜猜，你是不是7月15号拉黑的？他的朋友圈只发到了那天。”
我看了眼聊天框。
梁源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，的确是7月15日。
可那又怎么样？